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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南中国,那些野象那些人

2018年02月08日 10:30:00 来源:解放日报 访问量:562 作者:段瑞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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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瑞秋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这山的前景里,应当也有一群野象的存在。
  这群野象后面,还有一道道追踪、救护的目光,有充满热力的一群人。
  2018年初始,作家段瑞秋完成了在热带雨林两个多月的“埋伏”,把她所得到的一段南中国森林深处的真实故事,交到了我们手里……

  那头小象已经奄奄一息。
  雾雨裹着少见的寒冷,把小象的体温与存活希望一再降低。护林员急忙拿起手机,拨出救援的号码。
  2018年1月13日上午10点40分,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森林公安局和勐养自然保护区管护所前后接到急报——跳坝河村的森林边缘,一头野生小象躺在水渠里动弹不得。渠边六十多米高的红土斜坡上,留着小象滑落时擦出的痕迹。
  多年以前,跳坝河隐藏在密林深处,是野象漫步、洗澡和玩耍的原野,后来逐渐变成人类的村庄和田地。野象经常走出萎缩的家园,在已不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寻找食物和水源。它们与人类发生冲突和不慎受伤的情况时有发生。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成立,目的在于让所剩不多的原始植被得以留存。实际上,保护区已经是由勐养、勐仑、勐腊、尚勇、曼稿五块不连贯的热带雨林构成,却是中国亚洲野象最后的生存空间。现在的野象数目,大约300头。
  世界知名的野象谷,就位于离州府景洪最近的勐养自然保护区。
  派出所和管护所救护人员奔赴现场。他们用布袋托起气息虚弱的小象,在水渠边的平地上为它检查伤情。
  大象医生保明伟读出体温计显示的刻度:“34.3。接近休克了。”他还发现,小象左前腿擦伤,破皮处有血迹。从鼻子和口腔出血的情况看,估计内脏已经受伤。脐带严重感染,鼓起一个鸡蛋大的脓包。
  根据经验判断,小象出生大概二十天。
  昏迷的小象被送进保护区管护所救治。它躺在柔软的草垫上,盖着保暖棉被。保明伟把针头插进它耳朵的血管,输送能量合剂和消炎药水,然后开始清理创口,切除感染的组织。
  第二天早上,小象慢慢睁开眼睛,两个护理人员想方设法帮它站起来。但喂食的象奶,它咽下不到20毫升。“它非常虚弱。健康的小象应该能喝2000至3000毫升。”保明伟说,“我们在努力救治中等待奇迹出现。”

  在生死之间拉锯

  保明伟在野象谷当兽医已经十八年,孔雀、白鹇和蟒蛇等野生动物都需要他治疗,但最复杂的救治,还是关于野象的。
  西双版纳救助亚洲野象的行动,早在1989年就正式开始。而在保明伟来野象谷工作期间,参与救治野象不少于20起,有的成功,有的失败,有时甚至要为救助出动直升机。“伤情不太重的大象,康复就送回森林。治疗时间长的野象会对人类产生依赖,无法重返野外,只能留在野象谷,每天带进森林野化训练。有的野象受伤严重,最终没能救活……”
  他经常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季营救小象的情景——
  观测员的望远镜中,突然出现七八头大大小小的野象,在213国道近旁走来走去,一直没有离开。那里离野象谷景区南门仅有一公里。一头小象躺在地上,母象一直用自己的长鼻子卷着它的鼻子拖着走,直到象群停了下来,不再移动。
  通常,野象跟自己的家族一起行动。那几头有可能是兄弟姐妹的野象把小象围在中间守护着,占去公路一部分,使得来往车辆不能顺畅通过。
  保明伟和同事开来一辆皮卡车,准备和森林公安、野象观测员一起把躺在地上的小象运回去,看起来它病得不轻。
  然而直到夜幕降临,这个象群依然守护着生病的小象,不离开也不放弃。所有救助人员只得远远近近分布,在闷热的气温和蚊虫的叮咬中,等待合适的机会接近小象。
  “我们从下午等到凌晨两点,象妈妈用脚推推小象,没有什么反应。它又围着小象转了几圈,才带着象群散开,到附近找象草和树叶去了。”保明伟记得很清楚,“我们赶忙跑过去把小象搬上皮卡车运走。要是母象在,我们绝对带不走小象,母象会不顾一切保护它的小象,发起攻击。”
  他们迅速撤离,却发现带回来的小象根本没有呼吸。很可能生病后象妈妈不舍得丢掉它,拖着走了很远的路。小象的皮肤多处擦烂,有些地方毛都擦掉了。
  经检查,小象阳性,重九十多公斤,皮肤和骨骼还达不到预产期。可以确定,因早产体弱而死亡。
  这头小象永久留在了野象谷博物馆。自然保护区没有抛弃它,野象研究所把它做成了栩栩如生的标本。
  “昆六”的名字,是另一头公象的来历。
  时间回返2010年2月19日上午。护林员报告,离野象谷十多公里的昆洛公路旁,从八十多米高的斜坡上滚下一头成年公象,估计伤势较重,一直没有站起来。
  四五十人组成的“救护组”紧急来到现场。保明伟举起吹管,麻药针头穿越十米距离“飞”进大象的皮肤,药水立即注入身体,让倒在地上的庞然大物真正睡去。
  几支手电组成的光柱照着水泥墩子般厚重的大象。它的面部和腿部都有外伤,心律正常,但体温偏高,右眼和嘴里还在流血。处理完伤口,救援组把大象简单固定在原地,部分人撤离,留守者爬上七八米高的茶叶地,搭帐篷休息。
  深夜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险情。
  一位森林公安起来放哨,突然看见受伤的野象已经清醒,正在用长牙在土坎里“工作”,试图造出一个可以踏步的台子,离他们已经不到两米。“如果它爬上来,用脚踩,用鼻子打,用牙齿戳,工作人员就没命了。大象鼻子有几百公斤的力气,打在人身上完全可能骨折。”保明伟依然后怕,“我们大叫着跑散了。第二天晚上把帐篷支到更高的地方,睡一阵又爬起来看看。白天,我们把消炎药放到甘蔗里喂它,可它下一次就不肯吃。又换香蕉、苹果、菠萝来放药。第三天早上,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它哄进铁笼吊上车运回来。”
  在昆洛公路旁发现它的那一天,正是农历大年初六。就给它取名“昆六”。对于它受伤的原因,保明伟这样判断:“公象在发情的时候打斗能力很强。从它的伤情分析,可能是为了争夺‘女朋友’与其他公象发生打斗,结果输得很惨。不仅被打伤,还被推下山坡。我们后来才发觉,它的右眼被打瞎了。”
  养护“昆六”的马健是位性格开朗的哈尼青年,出生的寨子空格六队离野象谷不过十公里,从小经常看见野象出没。他说起接管“昆六”时,“它走在我背后上山野化训练,一开始还是让我害怕。它不理我,不听话。后来跟我熟起来,我说什么他都听,还用鼻子铲土喷起来逗我玩。公象比母象调皮,在野外经常用鼻子把小树按倒一大片。”
  巧的是,马健与“昆六”同龄,到今年都是三十岁。

  人类与象,爱的争夺

  今年十六岁的母象“然然”,是入住2008年建起的“亚洲象种源繁育基地及救助中心”的第一头野象,已经出落成“野象繁育中心”的公主。它经常代表野象谷的象们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英国威廉王子不仅跟它玩耍,还喂它新鲜的水果。见过它的人都不会忽略,它左后腿留着一块小碗大的伤疤。
  《云南日报》 驻西双版纳记者戴振华告诉我,这块永难复原的伤疤,是一个猎取野猪的男人留下的。
  那时“然然”才三岁。后腿被野猪夹夹伤,伤口已经严重溃烂。
  “那几天一直在下雨。营救小象的时候我滑倒了,相机镜头插进烂泥巴,使劲拔才拔出来。在我参加营救野象的经历中,这是最惊险也最感人的一次。”戴振华对此记忆犹新。
  两个神枪手提着麻醉枪,在几位民警的护卫下小心接近象群,周旋一个半小时才找到合适的角度举枪瞄准。但他们是第一次接近野象,不敢走得太近。第一发**弹射程太远,从拖着野猪夹的小象肚皮下擦过。第二发打在屁股上,马上被小象用尾巴刷掉。象群顿时发生混乱,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几头野象朝着**弹飞来的方向猛冲,像狂风刮过树木。
  七八十个救援人员快速向安全地带撤离,有人摔倒,戴振华一把抓起那人衣领拖着快跑。他们只得等待下一次机会。
  一个小时后天色发暗,西双版纳大象学校校长刘德军带着驯象员张家旺再次进入森林。他们先用树枝和石块扔向象群,受惊的野象立即往前奔跑。后腿受伤的小象落在最后,张家旺举枪射出**弹,这一枪准确射进小象的大腿。
  奔跑中的象群发觉受骗,马上转回来。六头野象护卫着倒在地上的小象,其余都朝着刘德军和张家旺冲过来。但两人经验丰富,马上滚下斜坡逃走。恼怒的象群一边发出吼叫,一边甩动长鼻子,把两人射击位置的树木全部折断。
  接下来,人类和野象都在用自己的爱,争夺躺在地上的小象。被**的小象若不在两小时内注射解药将会窒息而死。但是,象群紧紧护住小象不愿离去,将它的生死置之度外。
  现场营救的民警加大鸣枪频率,野象谷如同激烈的战场。四头成年大象一同向前伸出鼻子,各自卷住昏迷小象的一条腿,想把它拖走。其余大象排成一行,和营救成员对峙着。由于这块地方树木茂密,四头大象始终不能拖走小象。它们发出绝望的哀鸣,不停用身体和脚掌撞击挡路的大树,做着徒劳的努力。
  朝天鸣枪的民警也被此景感动得热泪盈眶。直到他们打光手中的子弹,也未见象群离开。最后只得发射催泪弹。浓烟和刺鼻的气味终于让嗅觉灵敏的野象难以招架,它们吼叫着退向密林深处。
  被铁笼和吊车运回的小象,左后腿已被铁夹的锯齿磨出深6厘米、宽25厘米的伤口,严重感染气味恶臭。保明伟用双氧水清除腐肉和蛆虫,敷上金疮膏,又给它注射了抗生素和预防破伤风的药水。
  救助人员为了欢迎这个来自大自然的小朋友,给它取名“然然”。
  没想到,小象的伤口继续恶化。
  由于西双版纳有关部门发起“关注亚洲象、爱心救助小野象然然”的倡议,戴振华每天为《春城晚报》撰写连续报道,介绍受伤小象的伤病情况,云南白药集团闻讯,把五百粒“保险子”送到正在昆明出差的西双版纳森林公安警察手中,请他们连夜乘飞机带回景洪。
  “然然”获救的二十天里,它的家族并未平静。它们一直停留在野象谷,四处寻找失去的孩子。
  2005年7月28日中午12点半,“然然”家族终于冲进野象谷景区,将路边的铁制路牌和垃圾桶全部捣毁,把带人用麻醉枪击中“然然”的刘德军校长追得东躲西藏。
  据说,大象用人类听不到的次声波交流。如果不被干扰,可以传播十公里以上。后来,不知“然然”如何给母亲报信,告知自己“挺好的”。它的家族似乎不再发脾气,之后,每年都来“中心”探望它。
  “然然”却无意重返密林。
  如今的它胆小、害羞、挑食,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浑身发抖。曾经尝试“放象归林”,可养护人员回到“中心”,“然然”已经在门口等待他们回来。
  前几天我去“中心”,未见“然然”。养象队的小伙子们说,它去南门“谈恋爱”了。
  “中心”的另一头成年母象名叫“平平”,来自勐腊县的尚勇自然保护区,家族属于流动穿梭于中国和老挝边境密林的“国际象”。
  戴振华说:“对这头母象的医治,是陆地上最大的**手术。”2007年9月底,尚勇南坪村护林员报告,一头年轻母象独自也会发火,用身体撞击树干,无端踩踏群众庄稼,见人企图攻击。仔细观察发现,野象肛门右侧有伤口,已经发炎化脓。由五十一人组成的营救队伍带着麻醉枪和防暴枪赶来现场。
  10月10日早上7点,这头野象被麻醉枪手击中,倒在南坪村附近的玉米地里。叫它“平平”,除了这个地理位置的谐音,还有祝愿中国与老挝永远和平的意思。“平平”当时身高两米多,要把它带到野象谷治疗得走230公里。定制的笼箱长3.8米、宽2.15米、高2.8米,救援运输车则高达4.3米。村寨很多电线杆不得不靠人站在车厢上用手扒开电线,才能让救援运输车通行。跑完整个车程竟然用了九个多小时。
  保明伟把防晕、消炎和抗感染的药夹进一捆砍成三十厘米长的甘蔗,让大家喂“平平”,以防路上它不舒服。这趟远程运输,创下西双版纳历史上搬运野象的最远纪录。
  然而,这并不是最大的成功。
  再次用**使“平平”睡着,为它进行检查的医疗小组万分惊讶——野象肛门右侧有圆形伤口,深二十厘米,疑似被象牙戳伤。他们第一次看见尿道被撕裂,形成深16厘米、长20厘米、宽10厘米的化脓伤口,清洗出200毫升恶臭的脓液。
  这一次治疗难以忘怀,医生们为“平平”注入500毫升规格的消炎药水多达84瓶。云南省林业厅请来昆明动物园专家包燕芬和昆钢职工医院妇产科医师马焕仙,与西双版纳当地专家共同为“平平”会诊。根据伤情和多方面形态分析,这头母象大约二十五岁,近期怀过孕并早产或生下死胎。臀部伤口有可能因生产前拒绝公象交配而遭攻击所致。
  现场所有人都在担心,怎样给体重2700公斤的野象进行**手术?
  参与“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为野象施行**手术”的专家和工作人员有36位,分成五个小组,轮流完成各自承担的工作。第一组负责野象的**和监测心率、呼吸。第二组四位壮汉迅速用绳子拴好“平平”两条后腿,将其吊在房梁上呈自然张开状态。第三组的任务是输液,他们为“平平”输入60瓶青霉素和与之搭配的消炎药。第四组是四名医护人员配合产科专家马焕仙,为“平平”进行产道清创和阴部囊肿切除手术。这个过程共清除和引流脓血1000毫升,清创后立即涂上消炎药并缝合刀口。两处手术完成后,对臀部伤口进行清创、消炎、缝合。第五组和第四组几乎同时工作,医护人员对“平平”腿部、颈部和牙齿进行了治疗。
  手术全部完成只用了一个小时。现场清理消毒完毕,保明伟给“平平”注射了“回苏灵”。二十分钟后,站起身来的“平平”慢慢走了一圈,开始索要食物。
  马焕仙医师激动万分,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古稀之年近距离看见难得一见的野象,还亲手为它做了一台成功的**手术,为中国救治亚洲野象积累了宝贵的治疗经验。

  “羊妞”与奶爸们的家园

  方志是热情洋溢的时尚青年,头顶仿佛扣着一只黑色大碗,左耳的银环闪闪发亮。他坐在穿越“中心”的小河边,刚刚发布了一条微信消息:调皮的小象“强强”在温暖的阳光里睡着觉。
  实际上,不管换得多勤,他的微信头像和消息都是“强强”稚拙可爱的模样,或吃草、或洗澡、或睡觉、或玩耍。
  2015年9月,方志从曲靖来西双版纳找工作之前,只在电影和电视里见过大象。他在野象谷下车玩了两天,因为自己长得壮实,想去应聘保安。但招聘的人问他,是否有兴趣养大象。
  那时“强强”才来到“中心”两个月,如何养它,得让师傅王国兵教方志。“那个时候它很瘦,看上去毛呛呛的。我喂它吃东西,给它洗澡,跟它玩,但我师傅一来,它就不理我,让我好难过。”开朗的方志讲述曾经的艰难,也享受现在的欢乐。
  每天早上八点,方志都带着三岁的“强强”上山,完成当天的野化训练。看它吃草、玩耍,就用手机给它拍照片或是录视频。“强强”长出三寸长的门牙,方志忍不住发给我们看:“它的小牙齿,多帅呀!”俨然一位沉浸在幸福里的小爸爸。
  有时遇到真正的野象,方志转身飞跑下山,“强强”就会紧紧跟着他逃跑回“中心”。
  “强强”脑袋大眼睛圆,非常聪明。我提着装胡萝卜和香蕉的竹篮走到它面前,它甩甩鼻子表示高兴。让它卷住一根胡萝卜,它却不动了。又给它一根,还是不往嘴里送。把最后一根放进它卷曲的鼻子,等着。我把空篮子倒过来告诉它没有了,“强强”才肯把三根胡萝卜往嘴里送。有一根掉到地上,它立即用鼻子捡起,比我用手还灵活。
  方志说,野象的鼻子既可以卷起几百公斤重的物品,也可以从地上捡起一颗小小的花生米。大象是感性的动物,会用自己的长鼻帮助陷入泥坑的宝宝,把受伤或垂死的大象拉到安全地带。还用来抚摸亲友的痛处,给其安慰。但是,这根鼻子也是排斥同类和打斗的武器。
  2015年5月底。跳坝河村护林员发现一头瘦小的野象,白天它不知躲在哪里,下午至傍晚才出来找吃的。似乎,它越来越瘦。
  护林员好奇走近观察。发现小象最多半岁,已经会用自己的长鼻子运来干草放在一条水沟里,躲在里面睡觉。周围没有其他野象的痕迹,也没有母象照顾它。
  过了几天,护林员看见有象群走来,小象迎上去想加入它们。但那是另一个大象家族,并不愿意接受这头小象。它们用鼻子打它,用脚踢它,但它还是远远跟在象群后面走了。
  象群走了五十多公里,来到野象谷景区的观象台下面。观测员跟踪着小象,观察它有没有生存能力,如果有,就不用救它。七八天以后,观测员见它又跟在另一个象群后面。象群依然不接受它,还是不断用脚踢它,用鼻子打它,它发出凄惨的嚎叫。
  它被象群甩下来,像被欺负后无助的孤儿,垂头丧气走来走去。观测员靠近发现,它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粪便里有异物、塑料袋和寄生虫。观测员和林业站几个人哄着它往外走,在它走不动的地方用吊床抬着它。来到平路,就用三轮车把它拖回“救助中心”。
  “我们觉得它的生存能力太强了,就叫它‘强强’。”保明伟说,“看了它的骨骼和皮肤,大概出生八个月。”
  养象队队长陈继铭蹲在地上,正在捣碎一根胡萝卜。作何用?“给它啊!它也得吃点维生素。”那个享受着特别的爱的“她”,就是现在两岁半的小野象“羊妞”。
  它的奶爸陈继铭把胡萝卜酱一点一点抹在它嘴里,它咕嘟咕嘟咽了下去。在家里,陈继铭从来没有给儿子磨过什么,却每天细心照顾“羊妞”,给它喂奶喂水,给它洗澡带它玩,累得半死,回到家倒头就睡,什么活都不做,连刚出生不久的儿子都没力气抱。原本跟他感情很好的媳妇,不得不跟他翻脸吵架。
  2015年8月18日清晨,普洱思茅港坝卡村一户人家传出惊呼,他家柴房里睡着一头小野象。这个山顶的村庄住户分散,一家离一家比较远,但很多村民还是闻讯而来,有人还拿出一袋葡萄糖冲水给小象喝。
  他们都认为,这是一头出生不久的小象,肯定生病了。
  “它心律不齐、脐带感染,出生大概一个星期。看起来是被象群抛弃掉的。我们用个小笼子就把它装在里面运回来了。”保明伟接着说,“大象怀孕差不多18个月到22个月,怎么舍得把小象抛弃?大象也是有智慧的动物。小象先天营养不良,可能象妈妈感觉到自己无法治好小象,就把它送来给人类。”
  小象当时只有76公斤。保明伟给它化脓的脐带消毒、敷药,又和“中心”所有人进朋友圈为它征集“奶妈”。很快,朋友赵老板送来三头哺乳期母羊,每天可以挤出一公斤羊奶给小象喝。于是,他们就给这头小象取名“羊妞”。
  “那时候它太弱了,一个小朋友就可以把它摔倒。”陈继铭说,“现在它的体重翻了将近十倍。”
  “羊妞”现在的奶爸已经换成王波和李涛,两人都是二十多岁。
  他们每人一天二十四小时护理,给“羊妞”喂奶、洗澡,带它上山玩,还要把它睡觉的木床拖出来洗干净晾干,否则“羊妞”就不睡觉。夜里,“奶爸”独自睡在“羊妞”隔壁的宿舍,只要“羊妞”发出要喝奶的请求,就得马上起来,用热水冲泡羊奶粉喂它。“每天夜里都要起来喂它三四次。”王波说。
  在“羊妞”的宿舍门口,贴着一张《羊妞日常护理情况表》,每天都要填写“羊妞”的身体与活动情况。
  早上李涛换班给王波,他得把头天的数据填写完毕——体温36.4度、进食23000毫升、饮水11000毫升、入睡3次、睡眠时长7小时、大便5次、小便4次、户外活动4小时。
  在他们简陋的宿舍里,我注意到一把从地上通往隔墙顶端的轻铝楼梯,为了加固,它上面还绑着麻绳与布带。李涛和王波告诉我,这是预防野象袭击逃生用的。
  保护野象的形势依然严峻。
  2018年1月中旬,我问起前几天救治的小象情况如何?保明伟告诉我:“我们24小时守护和医治它,还是没能让它康复。它死了。”
  一阵静默。保明伟和我们等待的奇迹没有出现。
  有一缕阳光,却照进了另一个救护故事。就在昨天,十六岁救助象“依嫰”经人工干预怀孕产下的雌性幼象,满月了!
  母婴平安健康。母女俩可能感知,身后许多道注视着它们的温润目光吗?
  1.森林中自在的野象
  2.养护人寸步不离受伤野象
  3.长途转运受伤野象


编辑:惠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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